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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你在金陵城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所以她就决定招我们扫地出门,叫我们改去投靠他们。”

    她微微挑高了黛眉“我有未婚夫?”怎么她从来没听过有这回事?

    “姐姐,你说这下怎么办?”恋殊忧愁地握着她的手,实在是很不想又这样再次住进一个不认识的亲戚家里。

    “先等等。”绛棠抬起一手先要她缓一缓“我的那个未婚夫是谁?”

    恋殊紧蹙着眉用力回想“好像是表舅他的表妹的表姨的表侄子,还是表什么的”

    绛棠叹了口气,两手紧按着她的双肩“请简称表哥。”

    “好吧,反正就是个远房的表哥。”

    “表舅已经通知他们了吗?”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绛棠并不感到惊慌,只是抚着小巧的下颔思考着。

    “通知了。”恋殊为她觉得悲惨“你未来的婆婆还叫你快点起程到金陵,好让她看看未来的儿媳长得什么样。”

    “瞧你,干嘛绷着一张脸?”绛棠好笑地轻捏她的脸颊“你不是已经搬家搬得很习惯了吗?”

    她吸吸鼻子“可是这次是你要嫁人,往后就剩我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绛棠气定神闲地轻笑“你用不着担心,我会把你带过去当嫁妆,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外头流浪的。”

    “表舅他们也真是的。”恋殊抹了抹脸庞,更是为她抱不平“也不想想你这名满江南的织锦娘,这些年来所织的锦为他们带来了多少财富?一旦嫌饱了荷包,他们就急着想把我们踢出去,而这次更过份了,居然还打算嫁了你以图一劳永逸的打发咱们姐妹俩。”

    她娇美的脸蛋上也添了点无奈“人性就是如此,没什么好怨的。”

    “我可没有你的气度。你想想,自从爹娘死了后,咱们被几个收留我们的亲戚踢出家门过?”这些亲戚个个都是势利鬼,看她们姐妹无依无靠,就想尽法子把她们请来家里安顿,然后在利用完她们后就马上翻脸不认人。

    “二十多个吧,我没仔细的算过。”她淡淡地应着,一脸不是很在乎的表情。

    “为什么每次被人赶的时候,你都一副很有自知之明的样子,不但顺着他们的心意不让他们为难,还看起来被他们赶得心甘情愿?”恋殊实在是难以理解。

    “那是因为我可不想为了这些绿豆眼的势利亲戚弄坏了我的名声。”绛棠朝她挑挑眉,唇边漾着细笑。“他们要赶便罢,想利用我生财也成,我只要我的名声可以留给人探听就行了。”愈是苦难,她就愈是坚强,而这样一来,她也就愈让人心怜和嘉许,在人前的名声也就更好听了。

    “你干嘛老是顾忌着你的颜面?”她没好气地瞪着这个特爱做表面功夫的女人。

    “古往今来的圣贤们都是这么做的,我们该向圣人们看齐。”绛棠笑拍着地的头顶,下榻穿好了鞋袜,也开始打包起行李来。

    恋殊跟在她的后头对她晓以大义“你实际一点行不行?就算你在人前做人再怎么成功,可是老是这样被人赶来赶去也不是办法啊,光靠个面子又不能过活。”

    “别跟我计较这种小事了,反正咱们下一个家已经有着落了,先找到我们的下一个家在哪里要紧。”她懒懒地挥着手,不但没把恋殊的话听进去,反而还开始在心底设想着到了下一个新家后,她该怎么做好表面功夫博人欢心。

    “姐姐。”恋殊扳过她的身子,谨慎地看着她的眼眸“你真的愿意嫁给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她轻耸香肩“我只求咱们能有一顿温饱,至于要嫁谁,那倒不要紧。”

    “倘若你要嫁的是只癞蛤蟆呢?”说到这个她总会担心了吧?哪个姑娘家会不在意自己要嫁的人长得是什么德行?

    绛棠巧笑倩兮地轻点她的鼻尖“那么我一定是那只癞蛤蟆身旁,受人称赞且又惋惜不已的美丽天鹅。”

    “老实告诉我。”恋殊简直快被她打败了“面子重要还是幸福重要?”

    她眨眨眼“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恋殊无力地垂下肩头“你这爱面子的女人”她就知道这个女人除了会织锦外,最拿手的本事就是在人前扮贤淑。

    “对了,我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说了老半天,她还不知道她要嫁的那个人是谁。

    “聂青翼。”恋殊无奈到极点地奉上未来姐夫的大名。

    阵阵寒意突地自绛棠的背脊窜过,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股熟悉的感觉,纷纷涌上她的心梢。

    为什么一听到这个名字.她就下意识的联想起那个梦境来?就像是一脚又踏进了那个梦境般的感觉,绵绵密密地充斥了她的脑海,她还有一种喝水喝过多而欲呕的冲动,令她不但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心跳也格外地剧烈,而且觉得非常不安?

    “怎么了?”恋殊关心的盯着她略微苍白的芳容。

    她掩着小嘴“我突然很想吐”

    恋殊皱着眉“这名字会让你觉得恶心?”她不是只有听到跟水有关的东西才会想吐吗?怎么连个人名也会引起她的反感?

    “嗯。”她郑重地颔首“非常恶心。”

    “儿子,你娘的盆栽快溺死了。”

    望着独子聂青翼站在院里浇花的背影,心痛复心怜的染意迟掩着老脸,对那些被她儿子照顾得奄奄一息的盆栽们,忍不住再掬一把同情泪。

    手中还拿着水瓢浇水浇个不停的聂青翼,在听见娘亲一如往常的呜咽哀叹后,不情不愿地微微停止了手边的动作,回过头看着这个又想来阻碍他浇水的人。

    染意迟摇头再摇头“咱们院里的盆栽就剩那么几盆没被你给浇死,求求你就高抬贵手,不要再散播你那过多的爱心好吗?”要是连这几盆宫中钦赐的盆栽也被他给浇死,那么他在风藻宫里当官的爹回来时,一定不会饶了她。

    每日清晨的这个时分,满脑子就只有为花浇水这件正事大业的聂青翼,依然专注地为摆在地上的盆栽浇水,在浇完捅中最后一瓢水后,他才濒洋洋地回过身,习以为常地说出他一贯的理由:“它们看起来很渴。”天方破晓的时刻,正是花草树木吸收天地灵气的最佳时分,他得赶在这个时间好好照顾它们。

    “渴?”她无力地瞪大眼,一手指向天际“麻烦你抬头看看,天上那个正落下来的东西是什么?”

    阵阵寒意袭来,白茫茫的天际间,凄清飒冷的北风将纷纷降下的雪花吹舞得恣意飘扬,细细密密地掩盖了大地,好似将这银妆的雪色世界铺上了细白绵密的厚重毯子,将冬季深藏在那如絮飘下的雪光银花里。

    “雪。”聂青翼抬首看了看,继而两眼怀疑地瞟向她“老娘,你的眼睛出问题了?”雪下得这么大,她却看不出来?

    “有问题的是你!”染意迟忍不住掐紧他的颈项“你到底是哪根筋出了岔子?大雪天的,你在浇什么花?”

    她这个儿子真的有毛病,从小到大爱玩水戏潮她都随他去了,可是他这爱浇花的举动不但二十六年加一日的不改,而且他还相当不挑季节、不捡天候,时间到了就准时地来院子里报到,根本就无视于他所浇下的泉水,因为天候过于寒冷又在盆栽上结冻上一层冰。每日每日下来,那些盆栽所累积的冰霜已是厚厚一层,就跟他石头做的脑袋一样,任什么也敲打不入。

    聂青翼拨开她的手,慢条斯理的为自己说起冠冕堂皇的借口。

    “一日不浇浇花、洒洒水,我就觉得双手犯痒,而且连带的会使我痒得浑身难受不对劲。”若是清晨少做了这个动作,他不但会觉得一整日都不安心,他的手还会获得难以控制,为了让他有着美好的一天,他非得做这个动作不可。

    “造孽啊!”染意迟不胜敌吁地声声长叹。“为了止你的痒,那些花儿死得多无辜”她没事生出这个植物杀手做什么?他们家有再多的盆栽也都会因他而死于非命。

    “没别的事的话,我去别院浇水了。”聂青翼视若无睹地掏掏耳朵,拎起一旁的水桶,打算再去府中的另一个庭院,也对那些盆栽展现他的关怀。

    她一把扯住他的脚步“等等,我有事要通知你。”

    “什么事?”他爱理不理地回过头来,不认为有什么事能够比他正要做的事还重要。

    “你明日午时要去城门那边的逢仙楼接个人。”染意迟按着他的肩头,脸上带着丝丝笑意向他交代“记住,那个人对你非常重要,你一定要亲自把她接回来。”

    “对我非常重要?”聂青翼狐疑地扬高了剑眉“我要去接谁?”怎么老娘今天的笑容看来就是一副阴谋样?

    “就是你表姨的表妹的表舅的表外甥女”她顿了顿,拼命想着正确的名称“嗯,不对,又好像应该是你表舅妈的那个什么”

    一表三千里的远房亲戚!

    聂青冀翻了翻白眼,一掌沉重地按在她肩上“请简称表妹。”

    “嗯,也就是你的表妹。”她点点头,马上从善如流地改口。

    “然后呢?”只是一个远房亲戚要来这而已,他倒看不出这对他有什么重要性。

    她笑得乱不怀好意的。“然后就是她。”

    “什么然后就是她?”聂青翼意看她的笑容愈觉得毛骨悚然,感觉自己的预感正在成真中。

    “她就是你的未婚妻,逢绛棠。”

    “未婚妻!”他复愣了半晌,随即阴森地将十指扳得喀喀作响。“老娘,你私下帮我定的?”

    “嘿,别说为娘的老糊涂作风不开明。”染意迟在他翻脸前赶忙撇清关系。“我可从没有趁着你年幼无知的日报帮你定过亲,你的这个未婚妻,是你自个儿指来的。”

    他讶异地张大嘴“我?”他哪可能做过这么没大脑的事?

    她摇头晃脑地帮他回溯起事情的真相“当年你那个表妹的娘曾来咱们府里作过客,那时正好适逢她妊娠,而你大约是三四岁的年纪吧,见那个姨娘的肚子圆滚滚的,就和邻家的孩子一块瞎起哄,说什么非得玩玩指腹为婚这游戏,你爱玩的结果,就是为自己指来个未婚妻。”

    聂青翼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的表情许久,在发现她的脸上找不出一丝说谎的迹象后,他忍不住低下头恨恨的瞪着自己的手指,直怪自己当初干嘛鸡婆的指来一个未婚妻。

    他只挫折了一会,马上就迁怒地把箭靶指到她的身上。

    “当时你怎么不阻止我?”

    “我试过了。”染意迟无奈地摊摊两掌“但你的骡子个性比你老娘还顽固,不但非指不可,还说长大了也非肚中的娃娃莫娶,所以我也只能眼睁睁的看你自作孽了。”

    聂青冀不当一回事地耸着肩“就算我曾做过那种蠢事好了,儿戏般的婚事谁会当真?”没凭没据的,要他承认并接受这件婚事?

    她满面笑意地指着他的鼻尖“你。”当年把这件婚事最是当真的人,就是他。

    “我?”他怎么可能会蠢到那种程度?

    “哪,把这上头写的东西给我看清楚。”染意迟自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绢,将它摊开拎至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聂青翼缓缓倾身向前,楞楞地睁大眼,一个头两个大地看着上头歪歪斜斜的笔迹,以及一旁用墨渍盖的手掌印。

    “当年你指婚时亲手盖下的鸳盟契。”她一字一句地向他介绍,并看他的头上好似飞来了一片黑鸦鸦的乌云。

    他的眉头顿时攒得紧紧的“我那么小就懂得把自己卖了?”果然是年幼无知啊,但就算当年他是吃饱太闲,他也不必做这种事来消遣自己呀。

    “是啊,有时候我还真怀疑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笨儿子。”染意迟也是感慨得很。

    此时聂青翼所有闲散的心情急速地转为恶劣,整张俊容显得凝重无比。本来,他还有点心情想把这件事当笑话来看,但这下人证物证俱在,想赖也赖不掉,更别说那个未婚妻已经上路来找他了难道说,他什么都不能做,就只能看着烫手山芋送到他的面前来?

    开什么玩笑?他当年或许是蠢,但他现在可不蠢。

    “老娘。”聂青翼转了转眼珠,一改前态亲热万分地搭着她的肩头“我看,不如咱们就把这张破纸撕了,然后把这件事当作没发生过如何?”小时候做的事他才不认,他可不想让自己的未来就栽在一张破纸上头。

    “现在想反悔来不及了。”染意迟将他的笑脸推得远远的。“你的未婚妻、我的儿媳妇,她明日就会来咱们这投靠她的未婚夫,你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头说你不想娶她。”

    聂青翼不甘心的挣扎着“当真一点反悔的余地也没有?”

    “没有。”她又泼他一盆冷水,声音里隐隐透着警告“往后我还想在亲戚前面做人,所以别指望我会让你毁婚,你娘丢不起这个老脸。”

    他还是很不死心“打个商量行不?”

    染意迟两手环着胸,再度对他摇头打回票。

    “自己造的孽就要自己担”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啧啧

    他叹息连天地垂下头“当年我干嘛那么鸡婆”

    现在他终于深深体认到没事找事做的下场是什么了。

    她淡淡冷哼“不只是当年。你从小到大都很鸡婆。”

    在这座金陵城里,恐怕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多事鸡婆的男人。

    聂青翼无心去听她的奚落,头痛无比地抚着额,忧心起自己现在进退不得的境况来。

    也不知那个表得很远的表妹长得是圆的还是扁的、脾气是好的还是坏的,要是在见到她时不满意,可以退货吗?还是他大可不必理会娘亲的颜面,干脆把脸皮装厚一点,告诉那位表妹纯粹是误会一场,来个抵死不认当年那件糊涂帐?

    不过依他老娘超级爱面子的脾气来看,他若是就这样把事情一推四五六,想独善自己落得一身轻的话,他娘会先把他痛扁一顿,然后再绑着他去逢仙楼接人,接着不理会他的任何抗议,直接架着他去拜堂成亲

    他转过头仔细地盯审着她的表情,在她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目了然的浓厚警告意味后,在他心底的最后一线希望,也只能在她笑得过度开怀的笑容中悄然逝去。

    “既然大错都已经铸成了,你就碰碰运气吧。”染意迟在他的脸色忽青忽白时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头上说不定你会指来个如花似玉、又温婉动人的美娇娘。”

    他怀疑地抬高了眼眉“如果不是呢?”她怎么知道他当年隔着肚皮指的新娘,会不会是个丑巴怪?

    “还不简单?”她毫不同情地睨他一眼“那就剁了那害了你一辈子的手指。”要是他娶来的媳妇不合她的意,那她一定会把他修理得亮晶晶。

    眼下唯一的可行之路,好像也只有照她说的碰碰运气了。

    “老娘。”聂青翼沉重地吐了口气,正经八百的向她请教“从小到大,我的运气好不好?”

    染意迟按着额际回想许久,最后向他点点头“是还不赖。”

    他不甘不愿地撇着嘴角“好吧,我考虑看看。”

    “甭考虑了。”她用力地拍着他的胸膛“你那未婚妻明日就会进城,别忘了午时得去接她,不然你就把皮给我绷紧一点!”

    聂青翼咬着牙,一手按着被她打得发麻的胸膛,在目送她得意洋洋的离去后,他忍不住抬首看向天际漫天落下的细雪,感觉它们片片飘落在他脸上所为他带来的凉意和清醒,真切地思考起这件婚事来。

    或许他的运气一直都不错,不过,他向来都是不怎么相信运气这回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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