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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小说网 www.wyxs.info,岁月玄悖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一)辛亥年武昌军变,宣统退位,民国肇建。姚奉儒赖以为荣的从七品顶戴的虚衔被褫夺了,而那方高悬在矮屋正中的贡照,顿时也变成了一张没用的空招牌。姚奉儒除了精通儒家经典会作诗填词写些文章之外,他身无二技。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远走他乡,到了一处尚有私塾的偏隅之地去教书,以图糊口为生。三年后,这家私塾也改成了小学堂,被解聘的姚奉儒无奈背起铺盖卷儿,再次灰头土脸地踏上了回家之路。

    前面就是杨庄,穿过这个村庄就是姚庄。姚奉儒在杨庄读了八年私塾,他怕见着熟人,便特意选择了一条绕过杨庄的偏僻小路。越是怕见人,还越是躲不开。刚拐过一个河湾,沿着岸边堤柳,一妇道正向他拾步走来。姚奉儒一看,这个女人他认识,是同科秀士杨公鹤的太太。

    虽然情绪低落,但“洒扫应对进退”的儒家礼节,姚奉儒还是一贯秉持着的。姚奉儒停住脚步,站立小路旁,躬身作揖道:“杨太太好。”

    杨太太正一脸忧愁若有所思地走着,小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向她施礼的年轻人,顿时把她慌得手忙脚乱。她赶紧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向着那人看去。哟,这不是已经长大了的姚奉儒嘛,个子倒是挺高,就是太消瘦了。哎呀,怎么搞的?面色枯槁,身躯乏倦,满腹经纶的青年才俊怎么竟然混成了这步家业?杨太太不禁关心道:“你不是考中拔贡了嘛,是没有候着差事还是生病回家来了?”

    姚奉儒在杨庄读私塾的时候,杨太太就待他不薄。每当天气突变时,杨太太一准让自家的女儿们给他准备好了雨伞。时令蔬果一下来,她就备下一两样,待姚奉儒路过家门时送与他。所以当杨太太这样问时,姚奉儒自然就把自己这些年的遭遇悉数道来。

    杨太太听罢,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上月次女馥荔定亲,我写信要我家先生回来。可是他来信说,定武军正招揽前清人才,由他负责招募。你不是有前清拔贡的贡照嘛,不妨去他那里试一试。”

    姚奉儒欣然前往。

    此时的杨公鹤已是定武军参谋部书记室的主任。一见这个曾经少年得志的县案首只取得了一个二等拔贡的资格,杨公鹤的自尊心遂一下得到了满足。他主动作保,姚奉儒顺利录用,编入了定武军参谋部,入职为书记官,军阶二等参谋,负责起草上传下达各种文牍及电文。

    姚奉儒虽说是一介文官,可自打他加入定武军以后,便发现他们这些科举出身的士子其为官升迁之途已经式微,尤其是在军阀把持的军界,他们这些小文人想出人头地干出点儿事业,那几乎就是痴人做梦。经历了废除科举考试制度这一次大变故,吃了大亏的姚奉儒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一旦世道变了,好多事情必须也得跟着变。像《四书》《五经》《圣谕广训》这些老敲门砖,已经用了上千年了,早就被人们用成一块没棱没角的圆蛋蛋了,现在连皇帝都歇菜了,这套使用了一千多年的为政当官的老例儿能不变嘛?好在自己还算年轻,船小好调头。于是姚奉儒拧着性子憋着牛劲儿开始改弦更张,重新培养起自己对这些新式军事科目的兴趣爱好。

    姚奉儒放下了读书人的酸臭架子,闲暇的时候就混迹于步兵马队的兵营里。兵士们家里来信,他就帮忙读信,需要回信的,他就热心地替人家书写,从不收受兵士们的润笔费,兵士们所回家信的笔墨信纸多数还是他自己白搭白送,因此兵士们都非常喜欢他,敬重他。就是代写书信不收费这件小事,却让那位已经在定武军有点名气的杨公鹤杨拔贡不爽了起来。

    杨公鹤现在已经被同僚们尊称为杨拔贡,原因就是他的出身乃是前清一等拔贡。虽然已是民国,可是杨公鹤非常喜欢同僚们称他为杨拔贡,时间一长,外围的人们还以为他真的就叫杨拔贡,而不知道他的真名杨公鹤了。

    杨公鹤的才学根本比不上姚奉儒,可他为什么也是拔贡出身而且还高出姚奉儒一等呢?

    前文说过,杨公鹤寒窗苦读十几年,虽然他十八岁就开始应考童子试,可他是罗锅子靠在门框上——背到家了,直到三十七岁那年,他才考取了黉门秀士,后来庆幸自己随袍兄到了关外从商,又舍得大把使钱,便斗胆冒籍了奉天生员。清朝的科举考试制度是分省取士制,也就是说各省有各省的录取名额,冒籍就是假冒外省考生籍贯,以便得以参加外省的科举考试。南北疆、东西藏、内外蒙、东三省,这些地界曾被士人们戏称为圣人没有去过的地方,那里的读书人本来就很少,自然能够参加科举考试的士子更是少得可怜。而京畿重地、中原州府、江南各省的情况却恰恰相反,那里苦读诗书的士子多如牛毛,而且人才济济,他们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录取之难度犹如鲤鱼跳龙门。常言道矬子堆里拔大个,内地秀才一旦跑进这只读过几年书的白丁群中,那自然就成了圣贤之人。一九零九年宣统已酉科拔贡会试,年届不惑的杨公鹤也搭上了这趟末班车,矬子堆里的他在奉天省拔贡会试中考列一等,以正七品顶戴容身。之后,杨公鹤又罄尽这些年跟着胞兄经商所赚的钱财,补缺出任了前清的一个县丞,县丞相当于副知县。三年任期还未坐满,武昌军变,国体变更,大清朝变成了中华民国,杨公鹤的县丞之职随同知县大人的正堂印一同被褫夺,二人一并被削职为民了。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悻悻然离任,回原籍凤城县蛰居起来。后恰逢时任护理淮阳的谭维则帮衬两江总督张勋延揽前清人才,杨公鹤遂就势加入了定武军。

    因为杨公鹤曾做过几年的前清县丞,遂养成了喝花酒狎娼妓的喜好。虽说他是定武军参谋部里书记官之首,但他所关的饷钱毕竟是个死数,很难应付得了这种败家的花销。姚奉儒来定武军之前,杨拔贡就是靠着代写家书拆兑些瞎蛋事,来赚点儿烟酒钱,没承想让自己保荐来的姚奉儒斜插了这么一杠子,岌岌乎断送了他的这个小财路。

    姚奉儒是个知恩图报的谦谦君子。他知道自己是经杨太太指点、由杨拔贡作保才进的定武军,所以当发觉杨拔贡开始对自己不凉不酸的时候,就赶紧去打听。问明白了原因后,姚奉儒立马拎着两壶上好的花雕酒去拜访杨公鹤,算是给这位拔贡老先生赔了不是。从此之后,他就只替兵士们读信,再也不代写书信了。书记室里没事的时候,他就跑到军教场,去观看兵士们的术科训练,时不时的也置身其中,跟着辫子军官兵练队操、学劈刺、习武术。时间久了,姚奉儒不但学会了骑马射击,还学会侦查测绘排兵布阵等军事技术科目。

    一日,姚奉儒正在练习手枪射击,突然大帅府的侍卫长苏柄霖来到军教场,他对几名军官亟亟命令道:“速速集合步、马、炮十营官兵,整队开拔。”

    姚奉儒见有军事行动,赶紧把手枪还给军需官,这时书记官黎隼呼哧喘气地一路跑来喊道:“谭幕僚长正在紧急召集北上随员,杨主任让我通知你快快报道。”

    姚奉儒跑到书记室时,谭幕僚长正在严肃传达帅府命令:“黎大总统来电说,群小怙权,扰乱政局,国会议员,乘机构煽,政府几乎一空。黎大总统说他德薄能鲜,诚信未孚,事与心左,慨歉交深。并说我们张辩帅功高望重,公诚爱国,盼即迅速来京,共商国是,必能匡济时艰,挽回大局,跂予望之!内阁总理兼外交总长伍廷芳还保证说,只要定武军一到,北京困局即可解决。现总统府已经派来专列,静候大帅到京调停府院之争,我等属员马上跟随大帅一并进京。”

    书记官们被安排在大帅卫队的一节车厢里。火车走了一天半夜时,突然前方夜空中响起了一阵枪声,火车旋即停止了前进。

    姚奉儒紧张兮兮问道:“定武军五千精兵,匆匆千里北进,究竟何为?”

    杨公鹤一脸肃颜:“府院之争,水火不容,黎大总统,无拳无勇,只得请咱张大帅进京调停。”

    “这突响的枪声又是何意?”

    “……”杨公鹤白了他一眼,低头无语。

    车门打开,苏侍卫长在车下喊道:“前面有几个土匪偷抢我军用物资,二排速速下车,剿灭了这伙蟊贼!”

    火车就这么走走停停,终于在六月九日抵达了北京城。黎大总统把公府大礼堂粉饰一新,专门招待张大帅等定武军一行高官。辫子军的官兵们也不赖,被北京当局安置在天坛先农坛,好吃好喝地供奉起来。

    (二)六月末日,入夏后的第一波热浪席卷着北京。书记官们躺在北方屋居特有的那种苇席大炕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直到子时,闷热的空气中才开始吹起阵阵凉风。众人刚刚朦胧睡去,突然堂屋的那扇风门被人山动地摇地猛敲起来——“有任务,快起快起快起!”

    “吵什么吵,赶着去投胎呀你!天刚凉快了点儿,还没睡个狗眨眼,就让你这个小猴崽子给搅和了……奉儒,你快起来,到外边去看看,是火上房了还是马踩着车啦?”杨拔贡翻转了一下他那白胖的身子,倒头接着又睡了过去。

    姚奉儒大张着嘴巴哈气连天地站起身,迷迷糊糊地刚一拉开门闩,一名定武军卫兵砰的一下就推开了风门,敞开的门帮差点撞上姚奉儒的脑门儿。卫兵凑上前来,焦急地耳语了几句。姚奉儒一激灵,冲着横七竖八躺在大炕上的男人们大声喊道:“快起,谭幕僚长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定武军帅府幕僚长谭维则带着两个卫兵精神抖擞地闯进了小院,他挺着一副瘦窄的身板,扬着青筋凸露的手臂哗啦哗啦地抖落着几页考究的公文纸,冲着这十来位衣冠不整睡眼惺忪的书记官们异常亢奋地高声喊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可是翻天覆地的大事!你们即刻检阅,切记,只准核对句读、用典,看看有无笔误挂漏,其他内容一律勿动。”

    自打姚奉儒担任定武军书记官之职后,大帅府参谋部里的公函、牒呈、条陈以及各类电文基本上都是由他负责草拟,书记官中又属他最年轻,所以他主动走上前去,接了文稿。众书记官目送幕僚长走后,上下眼皮立刻又打起了架,他们迈开双腿,松松垮垮地回了卧房,参差不齐地扑向了苇席大炕。

    姚奉儒以为又是敦促南方诸省督军、省长、议长对国体变更表态站队的电稿,遂咂了咂嘴巴,无奈地坐在了靠窗的一个条案边。他提起桌案上的一个茶壶摇了摇,里面是一点儿内容也没有。他按亮电灯,摊开公文纸,咳了咳有些发干的喉咙小声地嘟囔道:“朕不幸,以四龄继承大业,茕茕在疚,为堪多难……”姚奉儒就觉得眼前一道闪电歘的划过,登时整个大脑就透亮起来。他赶紧用手去揉搓自己的双眼,以便心明眼亮地继续拜读下去。就在这个当口,身边呼啦啦围上来好几条身影,黑影们饿鬼般地伸出好多双攫取的手,哗的一下,桌案上的手稿被其中一只更快的手劈头夺走了,于是那好多的黑影、好多双的手哄的离开了姚奉儒,一团乱蜂似的追逐着那高举在空中的稿子去了……

    “小心点,千万别把稿子给撕坏了。太不像话啦,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哪!”一声公鸭嗓镇住了嘈杂无序的争抢。众人平静了下来,那篇稿子旋即被恭恭敬敬地送到了杨公鹤的手中。杨公鹤袒露着上身一步一摇地走向了灯盏,一屁股就坐在了姚奉儒刚才的座位上,前胸后背以及腰际四周那一圈白颠颠的膪肉波浪似的颤了两颤。杨公鹤手捻着几根稀疏的山羊胡须,仔细地审视起了手稿。胖墩墩的脖颈开始摇转起来,肉嘟嘟的下颌也跟着点动起来,而且幅度是越来越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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